第102章纸船(下)
“你你你……你怎么不告诉朕他在沐浴!”明泉一边仰头让旁人在鼻子里塞棉絮,一边恶狠狠地瞪着‘万分无辜’的如意。
“奴才看皇上来得急,以为主子还没脱……”
正专心塞棉絮的小太监低声叫道:“另一只也开始流了。”
明泉恨不得把棉絮塞他嘴里,“闭嘴,哪里流塞哪里就是了,叫什么叫!”两个鼻孔都塞满了,她只好张大嘴呼吸,忍不住又瞪了如意一眼,“以后没脱也要说!”
如意担心地看着她,“要不要请御医过来……”
“不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流鼻血,但联想到她看到的景象……传出去绝对不是件光彩的事。明泉义正词严道,“朕没有随仪仗去夏家镇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
“这件事不许泄露出去。”
“是。”
明泉沉默了下,突然一把捏住他的耳朵,“朕想来想去还是火!你守在门外不就是拦住人别往里进么?你怎么就不拦住朕啊!”
如意不敢大声叫,只得哭丧着脸道:“普天之下,皆是皇土……皇,哎呀,皇上在自己土地上走走,奴才……奴才哪里敢拦啊。”
“哼!是么?!”明泉手指一转。
如意杀猪似的叫起来,“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主子救命啊!”
门咿呀一声打开。
安莲站在门内,一身雪缎,高雅出尘。
明明全身都穿得严严实实,为什么她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刚才什么都没穿的景象。
“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尖叫一声,随即颤着手递上一团拳头大的棉絮,“您还是换个新的!”
全身血液汇聚百汇,明泉想,若眼前有面镜子就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情,定然十分僵硬精彩。自从那次吐血之后,御医署和御膳房天天为她进补,没想到这么快就还回去了。
“皇上不是应该在去夏家镇的路上么?”安莲打破尴尬。
明泉一看他的脸,脑海中的景象又开始翻江倒海地滚翻,一时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只呆呆地附议道:“是啊,朕应该在去夏家镇的路上啊……”眼前乌黑的眸子中慢慢晕开一丝笑意,她看着安莲接过小太监手上的棉絮,将她鼻孔中的两个取下,又塞了两个新的进去。不似小太监诚惶诚恐的谨慎,而是一种……她也说不清楚的温柔。
“皇上昨天住在何处?”
见安莲缓缓退开身子,明泉总算恢复思考,“咳咳,朕昨天……昨天在连相府上商议武举之事。仪仗行进缓慢,朕多耽搁一天也无妨。”
安莲拿出一折纸船,“皇上是为此而来么?”
明泉刚要应是,却瞥见船上那一点鲜艳的血迹,不由讪笑道:“是连相夫人教朕的,点上蜡烛,可以把思念放在船里,带到任何地方。”她指着舟身上类似拱桥的地方,“这是船篷,蜡烛点在里面就不会被雨水打湿了。”
身边的小太监惊喜道:“奴才家乡元宵节时会用荷花灯寄托爱恋,倒和这个是一个道理。”
明泉侧过脸狠瞪他一眼。废话!这根本就是她根据荷花灯编出来的,能不是一个道理么?!
安莲将纸船珍重地捧在手上,“长庆宫有一条河通向城外,应该可以去很远的地方。”
明泉原本还怕他嫌她幼稚而拒绝,一听如此,立刻道:“起驾去长庆宫。”
长庆宫内的那条河乃是京城护城河分支,据说当年贾贵妃曾想以此与情夫逃遁,终是不果。
红彤彤的烛光映着朦胧的纸船,犹如一只手掌大的灯笼,在水上慢悠悠地打转。
明泉伸手拨了几下河水,它却悠闲地游到对岸去了。“看来是皇夫思念未绝啊。”她干笑几声。
空气中的微风送来淡淡诉语,“我娘很美。”
她回头见他卷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如振翅欲飞的蝴蝶,轻声道,“她一定是世上最美丽的人……”之一。最后两个字她加在心里。
他嘴角浅勾,笑得十分满足。
“哎,你看。”她指着正慢慢向城外漂流的纸船,“它一定是听到你的心声了。”
白色的船身沐浴在橘黄烛光中,在碧幽的河水上,犹如一盏指路明灯。河尽头,天水成一线,云海灰雾,天色苍茫。
“我娘做的菜很好吃,每年只做两次,一次是过年,一次是他生日。”安莲低诉的声音好似一抹清风,徐徐拂过河面,伴着纸船,飘向远方。
明泉看着他沉静的侧脸,明明半点悲伤也无,却让她的眼眶一阵酸涩,一时竟默默不得语。
纸船渐渐消失在天水尽处,留下怅然的空寂。
安莲牵起她的手,似叹非叹,“走吧。”他顺着河岸,朝纸船消失的方向漫步。
河边的石头被细雨润泽,湿漉漉得十分滑脚。明泉不得不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加在交握的手上,等走回大道,才发现他和她的手都被掐出了一圈红印。
她尴尬地松开手,低头道:“朕没见过母妃,不过她一定爱朕。”
身边的人沉默了下,“你怎么知道?”
“有人和朕说的啊。”
“你记得是谁么?”他身子微微前倾。
明泉偏过头,“好象是高阳王吧。”
安莲呼吸一顿,淡然道:“是么?”
“阮统领……你等等……”风中飘来如意急促的喘息声。
明泉转头看去,如意半挂在阮汉宸身上,一步一跳地朝这边走来。
“参见皇上……皇夫。”阮汉宸垂下头,好象手臂上的累赘不存在,“臣已备好马车,恭请皇上起驾。”
如意恨恨地白了他一眼,转脸看明泉时,脸上立刻绽放出春花般的笑容,“皇上,雨路湿滑,明日再起程吧。”
明泉挑眉,“皇夫意下如何?”
“和议之事事关重大,皇上早一日抵达夏家镇,则少一分变故。”
“正和朕意。只是宫中朝中之事,还请皇夫多费心了。”
“臣自当竭力。”
明泉走了两步,突然转过头来,“朕记得……”顿了顿,摇摇头道,“没什么。”她记得当初连镌久替安莲开释的借口是平安郡王挟持他的母亲,但如今看安莲的母亲不应已故去么?难道现在的安老夫人并非安莲生母?也罢,等回来时问连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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