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依旧像往常一样,在服下丹丸后就向翌祥郡主的大帐走去。大帐前仍然是琼华瑶华等人守着。八王淡淡一笑,刚要举步靠近,琼花和瑶华就拦住了去路。
琼华跪下为难道:“王爷但请止步。”
“怎么,还是不见任何人?”八王苦苦一笑。
这丫头,数月来不但不见别人,竟然连他这八王兄也不见。
每次来都是这般情景,每次来他只好在帐外与琼华等人攀谈几句,询问郡主的身体,询问郡主的饮食,每次他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晴朗愉悦。
他只是想让芷青知道,他这个曾经病弱不堪的八王兄如今很好。
北地寒风嘶吼着从天际卷来大雪,硕大的雪花一蓬蓬迎面飞来,击打在脸上有种火辣辣的刺痛,风从羊皮袍子的缝隙里直直灌进,寒冷刺骨,可八王依然站在这风雪中不肯回帐。
听得寒风呼号,大帐内的柴芷青逐渐有些烦躁不安。
帐外的报琼忽然一声惊呼,吓得柴芷青猛然立了起来。
这些日子,夜里常常做着噩梦,梦中好像是失去了某位挚亲挚爱的人,弥漫的大雾,四处寻找的身影,几番泪流满面的醒来,醒来后竟然不清楚这梦境中被自己牵肠挂肚的人到底是谁,只觉得他的身影越来越远,他的面孔渐渐苍白而稀薄。
不过是吐了一口血,报琼又大呼小叫起来,一个时辰还未到呢。可是,怎么在这一个时辰之内竟然也吐血了?
八王惨然苦笑,把吐了血的丝帕又轻轻掩进衣袖,脚步虚晃间,转身往来路走。风似乎要把骨头冻住了,任凭他如何努力,风雪肆虐下仍然半天也挪动不了几步。
“王爷!”再番的惊叫声传入帐内。
柴芷青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惶急掀开帐帘,却刚好看到赵德芳缓缓地倒向雪地的身影。满天的雪,迷迷蒙蒙,她是怎样跑出去的?又是怎样将八王兄抱回来的?
熊熊燃烧的炭火,映照得大帐四周红彤彤的一片。
八王面色赤红躺在榻上,芷青握着他的手只觉得犹如握着一块火炭,竟然灼热得犹如在燃烧一般。
“王兄!王兄!你怎么了?”依然是远山的眉,月白色的长袍,昔日温和若水的眼眸却紧紧闭合,棱角分明的唇角竟蜿蜒着触目惊心的一抹猩红,那是八王在晕倒前尚来不及拭去的血迹。
眼见八王如此模样,柴芷青心乱如麻,不由万分悔恨自己竟然狠心至此,让本就体质不好的他在冰天雪地里呆了这么长时间。
这些日子,自己竟然就从没有想过要看一看他,问一问他的身体。
每到冬天,他的肺病就会发作,自己竟然就疏忽了他的苦痛。
“报琼!我不是吩咐你好好照顾王爷的吗?王爷都这般状况竟然还让他四处走动……”柴芷青痛极而怒,眉目间隐现出凛冽寒气。
面对郡主的怨责,报琼百口莫辩,只扑通一声双膝跪倒,以额触地,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王爷的身体,她如何不怜惜,只她这做奴婢的,几时说话主子肯听。一个闭门不见,一个牵肠挂肚,来来往往数月,折磨了主子的身体,也折磨了她这做奴婢的心啊!
幸而玄空大师因为协助救治伤员,此时并未返回少林,听郡主传话,急忙赶了过来。二指刚一搭上王爷的命脉,顿时大惊失色,“王爷素日吃得什么药?”
“王爷伤愈前吃的是大师送与的药丸,伤好后偶尔喝郡主配制的枇杷膏……”报琼泪流满面,断断续续说道,忽然神情一滞,猛然爬起身来向外飞奔,少倾,抱着一个楠木盒子跑回大帐,口里气喘喘地叫着“金丹……金丹……”
芷青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还有着数颗丹丸静静躺在黄色的锦缎之上。
急忙递给玄空大师看,就见玄空伸指沾起一粒丹丸仔细研看,两指用力,将那金丹碾碎放在鼻前嗅了嗅,伸出舌尖舔了一点慢慢品尝。猛然开口惊道:“竟然是五石散!谁给王爷这等虎狼之药?”
柴芷青从前涉猎医书对其也有了解,只知道这东西最初是作为一种中药散剂存在,至于后来如何成为毒品却知之甚少。
大宋自建朝以来,就严禁士大夫服食此物,一向以贤王著称的八王为何服食此等禁物,芷青不禁困惑不解。
面对翌详郡主的困惑,玄空长叹一声道:“说起来这五石散本来是一种治疗伤寒的药,是东汉著名的医圣张仲景研制。基本成分为石钟乳,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但到了魏晋时期,五石散一下子就成为了士大夫津津乐道的时尚消费。这当然要提到玄学的鼻祖……何晏何平叔。五石散的真正兴起来自于何晏的推崇,他在医圣的药方上加以改进,完成了药品到毒品的最终转换。而所谓宽袖长袍,飘飘欲仙的名士们,也是因为多半服用了毒品才使自己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感受。”
“不可能,王兄断不会因为什么名士风范而服这个五石散!”
柴芷青听玄空解释猛然摇头否认。若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八王兄的性格有了异常,大约就是那次相国寺之行。
从那次起,她就感觉王兄的脾气急躁了许多,全不是从前的温文尔雅。
难道从那个时候起,王兄就开始服用这虎狼之药了吗?可惜房昭明已以身殉国,贴身侍候的太监也被留在了南清宫,报琼只在房昭明之后才被派到八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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