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片刻,
雍亦麟优哉游哉地调整了下坐姿,对身后的驿卒们不紧不慢道。“许是抓得太少,若然岂会毫无反应。索性你们至街上巡查一番,看看有没有漏网的。”
听到其的命令,冯仲即刻便带着人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毕竟他们纵然恨神棍入骨,但一见如此阵势亦难免被吓的暗暗发怵。正是巴不得能有机会躲起来,以平复平复自己可怜的小心肝。
此时闻言,简直就如同获了大赦一般。
当然,冯仲等决计是不敢含半点懈怠地念头的,都生怕稍有一个不好无法让这位大人满意,那恐怕可既是要拿自己来去数了。因此个个如狼似虎,执行得极为卖力,即便说成有史以来最尽心的一次也毫不为过。
反之个别因获了风声得以暂且逃一劫的神棍们则狼狈若丧家之犬,四处疯狂逃窜。全无了往日的张扬跋扈。
两者相较,其高下自是不言而喻。
加之驿卒们多多少少终还有点拳脚功夫,在性命遭“威胁”的情况下,更是充分展现了体内的无穷潜能。不一会,区区七八人竟绑了约摸二十个回来。
雍亦麟见到如此战果,微微笑了笑,欣然道。“说了今日要让你们一出恶气,所以那些个小喽罗便不妨任君处置。”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忆起了神棍们过往的累累恶行,恨得牙根都直痒痒。连原本因萧随云而受到的强烈惊吓亦不由抛至了九霄云外。
俱失了理智似的冲上前去,用脚踩住那些人就举刀猛捅,几乎是在同一刻,混合着各种内部器官的鲜血便汩汩淌落。
一时间新老惨叫声此起彼伏,连萧随云也不径抬头看了看,但手底下的动作依旧是片刻未停。他忍不住瞪大了眼,喃喃道。“看不出居然全部彪悍如斯,有潜力……我尚未要人命呢,真叫一山还比一山高。”
此间五猖庙哪还剩半分昔日香火鼎盛时的影子,根本既已变成了一彻彻底底的屠宰场!
只听刀剑声、求饶声、哭嚎声、悲吟声……久久盘桓不散。分明这里有数百人聚于一地,可气氛却端的阴森诡异。那遍地鲜血,是处腥臭,就像只无形巨手,死死扼住了人们的口鼻。
所有的百姓俱早已噤若寒蝉,一部分无意识地张大了嘴,傻傻盯着此些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仙们作最后垂死挣扎。但更多的是满怀惊愕万分之情,遥遥地仰望唯一坐着的“温润”青年,好像至今仍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董弈妍则一直貌似非常平静地观看萧随云手起剑落。
刺鼻的恶臭和从未间断的哀嚎阵阵传来,使她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被展夜关在牢房里的一段日子。想当初每天伴着自己的便唯有这些!本以为经历过了一次,纵然遇上如何血腥的场面也不会在意……
可无论怎么说,前次不过想象而已,这次却是童叟无欺的亲眼所见。
而且当时心底尚有两个人可以挂念,可以依赖……但现在,究竟还有没有完全相信的人连她自己亦不确定了。
曾经认为已遗忘的那种极度惧怕和茫然无助瞬间再次涌上了心头。
董弈妍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抓着雍亦麟所坐椅子的靠背,脸色早就一片惨白。她甚至都能感到从脚心传来的森森凉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面前的一切很残忍,很难以忍受,
可眼睛偏偏好似没法控制,仍一瞬不瞬地望着下方这片“人间炼狱”。想移,却移不开,像视线给吸住了一样。
忽然,
双手被一股暖意层层包住,连带身上也没那么冷了。恐惧亦随之下降了许多。感官总算是恢复正常,将目光收了回来。
董弈妍看着握住她的雍亦麟,一时有些发怔。想不通为何事到如今居然仍觉得只要他在便莫名其妙得很安心。怎么说自己尚不能免去随时成为其牺牲品的危险。难道潜意识里终究还是信任吗……
雍亦麟皱了下眉道。“手竟冰成这样了,难受为何不早讲?”
“罢了,好在是不算晚,吃下去能好点,最起码闻到血腥味不会太恶心。”他边说着无奈地递过了一粒药丸,可语气中倒全没责备之意,只有那无尽的柔情,
董弈妍始才刚刚从神游中缓过劲来,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扯了下嘴角,轻轻道。“血腥味还行,前一回练出来了,不过看……也没什么,你用不着理我的。”
雍亦麟疑惑地看了看她,不解道。“何谓练出来了……莫非……”
“这既是你适才在驿站派人去做的事?我记得听到草药名了。”董弈妍似是随口问道,并将药丸接下吞了进去。
关于自己被展夜抓走的那些天发生了何事,她仅仅简单地提过琼若帮了很多忙,其余的皆未涉及。以前都没说,现在自然更不愿谈起,因此当即便转移了话题。
雍亦麟心知她是不愿多讲,也就没再追问,只点了点头道。“我担心你会不舒服,就事先命人准备了。”
董弈妍淡淡地应了一声,低着头不晓得在思考些什么,半响,她幽幽道。“既然你早知道会发生……为何没提醒我。”
雍亦麟一脸宠腻的笑容,柔声道。“弈妍说想来,我又岂可扫你的兴,唯有最大限度的去减少弊端。”
董弈妍闻之喟然无语,拿不准是该怪他对自己太“好”?抑或该怪他思维委实与常人不同?
少顷,兴许是药丸起了作用,身子真的不怎么难受了。
而其总喜欢天马行空浮想连篇的“恶习”又逐渐冒出水面。她忍不住望了望仍在“练技术”的萧随云,和显然当成看热闹的楚辰风,再望了望眼前这个人,脑里径自便回放出了以往发生的种种……
突然想仰天长叹,
为何自己来古代后就没遇到什么行事正常之人,打交道的净是些大脑构造与旁人迥然有异的!
雍亦麟见董弈妍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还以为她是实在快承受不了。
与此同时,
喧闹渐渐远逝,只余死一般的寂静,已没人仍能发的出声来。他亦不愿再等下去,就远远打了个手势让萧随云一行人停下。
萧随云看到后先是顺手抓起一个人的衣服擦了擦剑,紧接着便漫不经意地一扔,却正正好好插回了剑鞘。他满脸可怜兮兮地苦笑道。“大人啊,您老终于玩够了,今天可赶路这么久还没吃过饭呢,再不完事我估计都能给饿死。”
无视于他人听到此句话的表情,其指着一旁堆积如小山的祭品对已经几尽石化了的百姓规劝道。“我说那些东西不如你们搬回去填自己的肚子吧,五猖小鬼哪受得起。”
众人看了看萧随云,又不自觉地转过头看了看一地花花绿绿的各种内部零件……
不知是谁领的头,“哇”一声便开始大吐。这一吐不打紧,顿时又有许多人紧跟着狂呕不止。
萧随云顺着他们的视线瞥了一眼,满不在乎地喃喃道。“用不用啊,若都像你们似的,世上的屠夫就该绝种了,以前吃肉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想吐……人和动物不都是娘生的,里面的东西能差到哪去。”
★★★★★★
回到驿站后许久,董弈妍仍觉得自己心里像被打了个结似的,绞得难受的紧。倒不完全因为害怕,总之是心情很不好,什么也不想做。干脆便默不作声地盯着桌上的茶杯直发呆。
“小妖精被吓傻了?”
忽然萧随云戏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边还用手在她眼前使劲晃了晃。
董弈妍没好气地瞥了其一眼,暗自腹诽这人不愧为楚辰风的好兄弟,连装起事不关己的那副模样俱一脉相承,居然还能好意思问。她又看了看雍亦麟,淡淡道。“不过是从没料到你们两个有这么嗜血。”
“两个?对,对,我们残忍,就辰风最好行了吧。”萧随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语调中尽是委屈。
董弈妍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嗔道。“那是因为无论他干什么人神共愤的举动我都不会奇怪。”
顿了顿她终是对楚辰风提出了从适才起一直不明白的问题,皱眉道。“为何要赞同我去。”
楚辰风不以为意地笑道。“不是你自己抱怨过对我了解的太少吗!再者胆子练大点肯定没坏处,免得以后突然出些意外时,人没受伤,反而给吓傻了岂非倒霉。”
“这种迷信活动在民间向来根深蒂固,屡禁不止。而且弈妍也见到了纵然被当成祭品的百姓亦是如此,甚至引以为荣。换句话说,他们根本既一群不怕死的。
对付连命都不在乎的人若不使用极端手段,又岂能镇慑得住。”雍亦麟看她的样子知道今日的事对其打击不小,忍不住接过话头说明了一下。
董弈妍听了心不在焉地稍稍额首,悠悠道。“这个我懂,况且你们做何事亦没必要解释,毕竟……”
原本是打算说毕竟自己也管不着,可想了想终究没讲出来,只长长吁了一口气,继而轻笑道。“若是别人做得也没什么,就因为……才一时接受不了。但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用到我身上呢?
实际上死得难看点无所谓,别太惨就好,还是有点怕疼……不过很多东西俱为想像起来骇人,真轮到自己说不定便发现根本没那么恐怖……”
她扫了眼三者各不相同的难堪脸色,暗暗挑了下眉,随即莞尔道。“说笑的,以后的事谁晓得,但是现在的……”
董弈妍的眼睛瞟向楚辰风和萧随云,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她好整以暇道。“不是都很喜欢打赌吗?那和我玩一次如何。
以前百姓们拜五猖神主要有以恶治邪的喻义,可从今天起,估计会改了。纵使明面上不敢,暗里说不定把你们当成三煞神之类的高供着日日进香。”
萧随云干咳了一声,摇头晃脑道。“我不赌,难道还挨门挨户的去搜查不成。你小小年纪居然不学好,扰民的事怎能干。”
董弈妍不由得撇了下嘴,心道又没说让他一家一家大摇大摆地冲进去看……随即无奈地把头转向了雍亦麟。
雍亦麟淡然一笑,柔声道。“不肖赌,弈妍想要何赌注我无条件奉上。”
董弈妍原意是借捉弄他们来抒发下烦闷的心情,但现在却觉得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两人的回答听起来就没个对劲的。最终只好无可奈何而又满怀戒备地看着最后一人。
楚辰风笑了下,干脆道。“好,只是不知妍儿拿得出什么赌注?”
董弈妍闻之霎时愣住,她竟全然把如此重要的一点忘记了,自己可以说是绝对的一贫如洗,刚抬眼便见到了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顿觉可能又有麻烦了。
果然,楚辰风一边用手指有下没下地点着桌子,一边佯作深思熟虑道。“似乎妍儿也只能将自己作为抵押。”
雍亦麟本想插话,由自己代为董弈妍付赌注,可还没张口即听得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重点在于你给得出价值相等的东西来吗,若没有就不玩了。”
董弈妍此时简直悔的肠子都青了,可面上仍不以为然地笑着。她暗暗下定决心不论其说什么,自己咬定不等价便是。
楚辰风眼底满怀笑意地瞥了下雍亦麟,才慢悠悠道。“赢了你便再没其他借口,自然属于我,往后该怎么做妍儿心里明白……”
“先说你输了该当如何。”董弈妍不耐烦地打断他,直感觉右眼皮在不停的跳。
楚辰风长长叹了口气,苦恼道。“那自己真是亏的够大……算了,就我是你的,妍儿当然不能始乱终弃。”
他还特别强调了“始”字,同时挑衅地看了看雍亦麟。
董弈妍瞬间哑然,半响,她突然转了转眼珠,可正要张口反驳。便被一个从门外冲进来的人给打断。
“少主,属下有急事禀报!”
那人赫然既是雍亦麟此次带来的少数手下之一。这二十八骑中每人的名字分别一一对应于二十八星宿之称,据说完全由易星宫中综合能力最强的好手所组成,内部又细化为四小组,代号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除此之外,尚外加个总统领凌锦昱。只不过他仍有伤未愈,所以并未一同前来。
只听唤作翼宿的人字字清晰道。“焕国再次攻至,且属下们探到其国主御潋涵这番竟亲自率兵来往,规模亦非以前几百人的小型骚扰,而是足有近两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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