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止陡然脸色一沉,顷刻间,空气骤冷,压力渐重,压得人透不气来,忽然间,他又面色一缓,蓦然一笑,身姿稍微坐正了一些,月白色的王袍在烛火的映照下,那沾染上的血迹好像也变得鲜红了一般,他俊美的容颜上噙着的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沉与淡笑,看得人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直有向这尊天神的雕像膜拜的冲动。
他抬起了一只手,整个大帐里顿时间又寂静了下来,大臣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当下该如何办,只好纷纷将目光停在了那个在他们心目中如同神一般存在的君主身上。
容和也不说话了,他心中一凛,眼中的坚决反而淡淡地退了下去,默不出声地叹了口气,看来大局已定。
果然,岩止只淡淡地扫了眼在座的所有大臣,他忽然起身,从主座上走了下来,走到了大帐的中央才停了下来,他看着他们,说道:“容和,贺达,空藏,以及众位大臣,我并非可以随意便下一个决定的人,想必你们都已十分了解我了,如今我想要的,并不是你们作为大臣的犹豫和反对,而是对这个国家的信任,还有,对我的忠诚。”
众人一怔,沉默了半晌,终于,贺达第一个跪倒在地,深深地行礼:“是,贺达愿意用生命效忠单于大人。”
“臣等愧疚,愿以生命效忠单于大人。”
继而,众位大臣纷纷下跪行礼,宣誓效忠,一时间,这个场面竟然极其壮阔起来。
岩止的目光落在了容和的身上,容和呵呵一笑,耸了耸肩,也跪了下来:“既然这样,容和也只好用生命效忠您的每一个决定了。”
眼前黑漆漆的,突然间星星点点的火光连成了一片,照亮了前方的场景,一座座沙丘像是匍匐在地面的巨人,万马蹦腾,嘶吼,坠马,刀箭相碰,霎时间火光四射!
轻尘茫然地看着这哀鸿遍野的杀戮场面,两边的军队穿着不一样的铠甲,杀得昏天暗地,沙漠之上,那一寸寸的红光也不知道是被火照耀的,还是被鲜血染红的。
怎么回事?
为何只看到掩埋在腾起的漫漫黄沙中两军模模糊糊的厮杀场景,却不见一个主帅?
轻尘心里这么想着,世上的一切好像都能听到她的心里在想什么,随之那迷眼的风沙中忽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影子闯进她的视线,好像凭空冒出来一样。
轻尘想要摸腰间,却没有发现自己的青玄剑,不知不觉,她竟已身处在战场之中,周身都是正杀红了眼的战士,已经分不清谁是敌方,谁是另一方了,然而他们却好像都没有看到她一样,轻尘渐渐地把手从腰间垂放了下来,他们的刀箭好像碰不到她。
她急忙继续探索刚才所见到的那熟悉的影子,而那道模模糊糊的影子也随着她这一回的搜寻越来越清晰,越拉越清晰,那人侧了个身来,轻尘看不到他的脸,可她潜意识里就是知道,那匹黝黑的战马就是克拾拉,克拾拉的背上,沾满血的斗篷遮盖了那人的脸,即使他侧过了身,轻尘依旧看不清他的模样,黑暗中好像有光束一闪而过,轻尘的心中一抖,借着这一扫而过的光亮,只看到斗篷下那双如同寒星一般的眸子,正泛着幽绿色的冷光。
“岩止?”
岩止没有理她,那冷漠的眼神,陌生极了,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那一声叫唤,使得周围厮杀的两方军队都纷纷停了下来,轻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他们好像都魔怔了似的,不管是东胡的军队,还是匈奴的军队,通通朝着岩止攻了过去,锋利的箭从四面八方破风擦了过来,无数的刀刃试图去砍岩止的战马,疯了,这些人是疯了吗?那些正在岩止附近的匈奴将士们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什么不和敌人作战,反而向他们的王发动了进攻呢!
“岩止!”
轻尘面色一白,大呼出声,而这一回,岩止却像没有听到一样,怎么会,岩止的反应怎么会这么慢,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一样!
突然之间!眼睛一疼,腥热的血溅进了轻尘的眼睛里,把她的双眼都染红了,她用手去捂眼睛,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几乎想大叫出来,耳边的喧嚣忽然漫漫地变小了,直到最后彻底地消失无踪,只有呼呼的风声。
轻尘勉强地睁开了眼睛,视线很模糊,都是红通通的一片,也不知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她眼中的瞳孔骤然一缩,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那些军队好像又凭空消失了,一个影子也没有见到,只留下地面上的箭头和断刃,克拾拉的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安静地站在沙面上,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也是一片冷漠,好像丝毫没有认出她。
克拾拉的背上,那道高大的男人的身影……怎么没了?
血,突然之间有好多的从地面上淌了过来,没完没了了一样,轻尘心底一沉,眼前所看到的,赫然是浑身浸泡在血水中的岩止!
“岩止!”轻尘慌乱地跑了过去,岩止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可他那双冷漠的眼睛却仍在看着她,像刚才一样,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轻尘的脑袋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救岩止,只能手足无措地将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岩止的大手:“你……不要死,岩止,不可以死……”
“你,为什么……”岩止忽然开口了,眼睛还是一样的冷漠,看得人心慌意乱:“要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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